2023-04-23 10:32:16
有网友发帖称:年轻的遂宁人,方言能力明显趋弱,有的甚至根本不会说遂宁方言。他们的下一代,也习惯了说普通话。网友担心遂宁的方言会逐渐消失。
那么,遂宁方言真的会消失吗?社会上不断传出保卫方言的声音。毋庸置疑,这的确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现实问题。
“是喝he,不是喝ho,给你纠正过几次了,你怎么总是忘。”在高升街小学上二年级的丁豆豆小朋友每次喝汤时,总会给爷爷纠正“喝”的发音,但是爷爷每次讲的时候,总是要讲错。
“遂宁土话中本来就一直念的喝ho。现在孙儿上小学后为了不影响他学汉语拼音,我才开始学说普通话。”丁大爷说,这么大年纪学普通话还真不容易,常出错,为此经常受到孙儿“批评”。
丁大爷是土生土长的遂宁人。64岁的他遂宁方言张口就说,如“厌兆”“慢阵”“一港港”等,经常把孙儿“绕晕”,两爷孙对话常常闹出笑话。2012年,丁大爷带当时6岁的孙儿回安居横山祭祖。下山时看见老家门口的小河,他对孙儿说:“我们小时候这水菊清(即水清亮)。哪像现在,河里的石头都看不清了。”因遇上村里的朋友,丁爷爷多说了一会闲话,转过身来孙儿正在河边找东西。丁爷爷吓出一身冷汗,冲上去抓住孙儿摇摇晃晃的身子,厉声吼了起来。孙子却很委屈:“我听你说河里有菊清,我想摘朵回去给他们看。”孙子的话,让丁大爷哭笑不得。
随着孙儿读小学,丁大爷说遂宁方言的时间越来越少了,“即使不说普通话,我也尽量把方言换成书面化的遂宁话,不然跟孙儿就没法交流。”丁大爷有些遗憾地告诉《巴蜀周末》的记者。
《巴蜀周末》记者查阅《遂宁市志》时发现,遂宁语音有声母20个,韵母37个,和普通话相比,少了1个。普通话语音中“半上”和“轻声”两种“变调”,遂宁话是没有的,普通话中的“半上”等于遂宁话中的“阳平”。此外,由于语音音变,在遂宁地方语言出现声韵变读、声调变读、或字音合变音姓土俗词语,如“喝人”中的“喝”,是“哄”的变读。
《巴蜀周末》记者随机采访了37位年龄超过30岁的遂宁本地人发现,尽管大部分都会说本地方言,但是一些生僻的遂宁方言已经逐渐销声匿迹,如以前喜欢用“称”表示“十斤”,但现在购物时都习惯性用“十斤”的计量单位。此外,年龄偏小者尤其是在校中小学生,60%都习惯说普通话,对于本地方言只能“连蒙带猜”去猜测意思。
提起“李扯火”,70%以上的遂宁人都知道,这个来自遂宁人易亨良方言剧中的电视人物,用遂宁方言演绎了一系列搞笑有趣的故事,网友点赞评价其“用遂宁的方言讲出社会上存在的不良现象,新颖通俗易懂”。
家住介福桥纸厂宿舍的范琼阿姨就是“李扯火”的忠实粉丝,如《李扯火帮忙》《李扯火找车》的方言剧,她就找儿子刻成碟子放在家里以方便随时看。“这些可能我们这个年代的人看得更起劲,因为里面的那些遂宁方言我们都是非常熟悉的,一听就懂,”范阿姨向《巴蜀周末》记者展示了她特意收藏的几张遂宁方言碟。
“李扯火”不仅勾起了老一辈人对遂宁方言的回忆,也带起了年轻一代的方言热。在广告公司的欧阳瑜甚至还学会了“假哥(不务正业的人)”“灰馍儿(豆腐)”“腋杆(翅膀)”等遂宁老方言,有时晚上加班结束后,作为小组负责人的他会吆喝着下属们一起去“打打幺台(正餐外另餐)”,这些充满着老遂宁方言的俏皮土话,让这个从广西来的男子很快融入了新公司。
然而,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学习遂宁方言。在《巴蜀周末》记者的调查走访中,年轻一代更愿意将“李扯火”作为一种消遣。“看了高兴高兴就好,但是平时说话,还是尽量少用土话,不然交流起来不方便。”在事业单位上班的艾图没有学遂宁方言的兴趣。对于这个来自射洪的女孩而言,大学考普通话证书的第一件事情,就是要戒掉本地方言中的“刮(副词,很的意思)”,不然根本莫想考普通话证书。
追究遂宁方言逐渐的衰弱,其实是有许许多多因素造成的,比如:坚持不懈的普通话推广运动,新遂宁市民的不断增加,强势商业文化、全球文化对方言的削弱等等。
学校是推广普通话的阵地,“请使用普通话”的标语在教学楼里随处可见,无论是上课发言还是课余交流,一般都要求学生讲普通话。小学教师张雯告诉《巴蜀周末》记者,有的是家长不愿意小孩说方言,怕影响到学普通话,有的则是孩子自己不愿意说方言,这两种现象都在慢慢地弱化方言。她说,“孩子们的生活环境里缺乏了接触方言的条件,学习正宗的方言对他们来说是投师无门啊。”
小方言蕴含大文化。遂宁原市文联主席、文化学者周光宁认为,遂宁方言是本地老百姓经过数千年的时间,在日常生活中普遍运用而流传下来的一种地方语言,涵盖了上至天文地理下至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。他说,“有时我们同其他人用普通话讲一件事或物时,也许听不明白,但我们用一词半句的遂宁话来表达,马上就能理解了,这就是遂宁话独特的魅力所在。”
面对当前遂宁方言的逐渐减少,周光宁认为,应该给方言留出一个恰当的空间,各自发挥积极作用,要让孩子既会说标准的普通话,又会说地道的方言,具备这种汉语内部的双语能力,在各自分工的场合,发挥语言的交际作用,这才是最理想的。
“少小离家老大回,乡音无改鬓毛衰。”这是唐朝诗人贺知章留下的一首绝句,读后让人倍感乡音的亲切。可是,对于出门在外的遂宁游子们而言,这种亲切究竟还能延续多久?